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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跑步緣

    也许是因为生活水平提高了,也许是因为空闲的时间多了,好像一夜直接,国内国外华人中间,掀起了跑步的热潮。少年时,我是一个与体育无缘的学生。所有的体育成绩刚刚达标而已,绝对算不上优秀。记得中学时有一个邻村的同学,和我是好朋友,每年的学校运动会,他都会参加万米比赛。他的成绩我忘记了,但依然忘记不了的是对他的跑步能力的仰慕。一个人怎么能跑下来那么长的距离而看不出来有多累呢,我非常的不能理解。我与跑步的缘分开始于2015年春天。五一长假过后,我回秦皇岛出差两周。周末无事可做,恰巧周日那天秦皇岛举行国际马拉松,起点就来我住的宾馆不远。记得那天我很早就醒了,下楼到街边的羊汤馆喝碗羊汤吃两个烧饼作为早餐,然后就挤在要跑步的人群中看大家幸福的准备着。我觉得跟着他们一起到起点看看。于是就和一位也在往起点跑的同龄人一起跑了一段。他说这正好是热身。大概是3公里跑到起点,奥林匹克公园门口。本来没打算跑的,后来发现这个活动实在是热闹,并且也没有管你是不是有资格参加跑步。我一想,得勒,混在里面跑吧。那次赛事有3个比赛:迷你马拉松,5公里;半程马拉松,21公里;和全程马拉松,42公里。我本来只想跑5公里,可是没想到跑错了路线,跟着半马的人流一直向前跑去。大概到6公里的时候,两个膝盖开始很痛,然后只好停下来了,原路返回折回了起点,走回了宾馆。虽然这次跑步跑到最后两腿疼的厉害,但是对我来说,好像眼前一片新的天地给打开了。出差回来,也有想跑一跑的念头,但很少实施于行动。直到2015年8月份,又一次回秦皇岛出差。我自己定了一条路线,从城市的西边跑到了东边的东浴场。结果又是累的膝盖痛。再回到维城时,时时有跑步的冲动。终于有一天,在一个微信群里,我忍不住大喊一声,谁想和我一起跑步锻炼身体,一个声音马上回应,我参加。一起周日晨跑。一起参加比赛。越跑越快,成绩越来越好。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都参加了进来。跑步改变了人的形体,精神状态和行为方式。会继续和朋友一起跑下去。

  • 农村殡葬仪式

    当天父亲离开我们了,二姐在边上直想哭。刚哭了一声,主事的二大娘说,闺女,现在别哭一会儿再哭。接下来,大叔,大伯和我一起把父亲从炕上抬到了堂屋的门板上。二大娘把我叫过去,给我一碗温水和一个绵球,让我用棉球给父亲洗一下脸。告诉我只是湿一下棉球,照晃一下就可以了,不用真正的洗。洗完了脸,把棉球和碗倒扣在桌子底下。然后二大娘就要给父亲的脸上,盖上黄纸。二姐在边上说,先别盖,我家孩子还没到还没看一下姥爷呢!俺大娘说,没事儿闺女,等孩子来了再给他拿上来看一看就行。二姐的孩子就在县城里,离老家很近,很快就能来。但是大姐的孩子在省城学习,本来是打算今天就回家的,大姐夫一大早就去接了,但是来回总要有五六个小时,他是不是能再见上姥爷一面就很难说了。父亲的脸上盖上了黄纸,二大娘对我们说,现在你们哭吧!母亲姐姐和我一起大哭起来。一会儿二姐的孩子到了,让他最后看了看姥爷。天逐渐亮了,白布也都买来了。大叔把两个本家的哥哥叫来,安排他们去村委会和乡镇上办火化手续,联系火化事项。安排另外两个哥哥去买菜,准备招待客人。又把我叫过来,让我去姥姥家报丧。我姥姥姥爷都已经去世了,现在只有三个舅舅还活着。大叔让我先去大舅家,见面啥也不说先跪下磕个头,然后告诉他我父亲老了,是六点老的。我问三个舅舅家都要去吗?大叔说先去大舅家听大舅安排就好了。二姐夫开车把我送到了舅舅村里。先到了大舅家,门开着,走进院子,大表哥早在外面接着了。走进屋里,我跪下对着堂屋磕了一个头,哭着说,大舅我父亲老了,是六点老的。大表哥也哭着把我拉起来,一起走进大舅的房间。大舅已经八十多了,起床晚还没有起床,我又很快地把事情和大舅说了一遍,大舅基本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我就问大表哥,我还用去和二舅三舅说一下吗?大表哥说要不就去吧!于是我又来到二舅家,同样的跪下磕头,报丧。二舅和二妗子都哭得很厉害,说了一会儿话,我又问二舅,还需要去三舅家吗?二舅说三舅家你别去了,我告诉他就行了。然后我就和二姐夫一起,回家了。草草的吃过早饭,我被安排到院子里跪着,头上扎着白绫,等有人来哭我父亲的时候,我要瞌一个头来答谢。来的很多人都是村里的乡里乡亲,和同族的婶子大娘姐姐什么的。外村来的,主要是三个姑姑,和舅舅家的表哥们。三个姑姑年龄也很大了,大姑也快八十了,身体也不是很好。看着她们依次进来,每个人都踉踉跄跄,伤痛欲绝。二姑父和二姑是一起来的,也哭得稀里哗啦的。一会儿,姑姑家的几个表哥,来院子里和我说话,包括三天前一起在医院看到的二表哥。我把父亲临终前的情况和他们说了一下,安慰他们说,反正早走也是少受罪了,是好事。舅舅家的表哥们也哭得很伤心,特别是二舅家的大表哥,不久前刚和父亲母亲见过面,没想到这么快,就阴阳两隔了。上午的时候还有一件事,就是我要和两个伯父去给父亲,找坟地。我们一起来到村里的公共坟地,公共坟地面积不大,最近几年坟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了,只能在各个边上找地方。一个伯父四处看了看,对我说,你爷爷奶奶坟边上还有块地方,你看看什么样?我当然是没什么意见。他们就把地上的枯草清理了一下,用镐头在地上画了个十字,让我烧一张纸跪下磕一个头,然后又让我用镐头刨两下,然后剩下的工作就是他们的了。农村里面的殡葬都需要茅把子。在我家的三表哥,直接从梧桐树上把树枝给拉下来,然后同族的几个哥哥用锯子锯开,然后用浆糊把黄纸贴在上面。这些天上午就都完成了,要等着,第三天出殡的时候用。中午十二点钟刚过不久,殡葬车来了,是不是同族的把父亲从堂屋抬到了殡葬车上,我们几个孝子孝孙在后面哭着,把父亲送走了。父亲送去火化之后,大姐的孩子才赶到。大外甥哭的也很难过,脸上都是泪。下午殡葬车回来,带回了父亲的骨灰盒。骨灰盒被安置在堂屋的一把椅子上,前面是一张桌子,上面点起了长明灯。桌子前面是一个盆,在里面要不时的烧纸。晚上,伯父们和我们兄弟几个要给父亲守灵三天。我,三伯父家的大哥和六叔家的弟弟,一起在堂屋里,看护着长明灯。母亲和姐姐在里屋可以休息一下。这时候发生了一件事,大哥突然感觉到头晕,开始呕吐,呕吐的非常厉害。最后没有办法,只能让大叔家的弟弟把大哥和大嫂一起送到了医院,看急诊。这样,只剩下我和弟弟,在看护着长明灯,每隔两小时,就需要烧点纸钱,一直到第二天早上。 第二天 第二天没什么事情,也没有什么人来哭丧。大叔和其他几个人,忙着安排,第三天的事情。下午,邀请的大厨师傅到位了,他提前半天到,是为了早点准备第三天出殡需要的食物。晚上还是守灵。 第三天 这天是白事的正式日期,是给父亲出殡的大日子。丛林村里请来的司仪,老家那边就叫疙瘩。那天疙瘩来晚了,说是村子前面的市场太挤,挤不进来。疙瘩带来了几个麻衣,我需要给父亲披麻戴孝。其他的兄弟们只需要穿着孝袍就可以了,出了五服的兄弟只需要头上带着白绫。首先是送盘缠。我们送殡的一行人,跟着疙瘩一起来到村中心的十字路口,然后是一系列的跪倒磕头。不知道经过了几轮的磕头之后,疙瘩让我站在椅子上,把引魂幡举在手上,朝向西北,大叫三声,爸你到列祖列宗那里去吧!痛哭,然后举火烧了给父亲的草驴和衣物什么的。疙瘩又领着我们,一行人回到家里,让我站在椅子上,面朝西南,把招魂盘踞在手上,叫三声,爸爸回来吃饭吧!仪式基本就是这样。很快的吃过早饭后,正式的白事开始了。大门外面开始放哀乐,都是与父爱有关的歌曲。我和五服以内的兄弟在灵棚里面,伍服以外的兄弟们在灵棚外面,有客来的时候,疙瘩会招呼我们候客,大家就一起趴在地上哭吧,客人走了,我们就停下。这个冬天是个暖冬,天气非常干旱,好多个月没有下雨下雪了,但是,那天天气不是很好,上午的时候就开始下雨。没有办法只好找了一些塑料布,搭在灵棚上面。这天最重要的客人是姥姥家的来客,一般来说,他们来了就要开始吃午饭。那天舅舅家的表哥他们来的比较早,不到十二点就来了。经过一系列的仪式之后,也不过才十二点半。客人们在灵棚里拜祭完父亲后,都被请到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酒桌旁边坐下,休息等着开饭。舅舅家的表哥们都坐下后,疙瘩领着我们这些送殡的到每个酒桌前,叩谢,倒酒。所有的酒桌都照顾到了后,我们一行人也匆匆地吃了午饭。饭后,疙瘩又领着我们一行人,去各个酒桌答谢。然后回来,让我和哥哥弟弟们把名帐撕了。下午,雨下得越发大了。疙瘩和我大叔商量了一下,因为下雨所有的仪式都要从简。我大姐的公公,我二舅,拜祭完父亲后,就起灵了,开始拆灵棚。我帮父亲顶瓦,把瓦片举到眉毛的高度,倒退着,出了家门。四伯父家的大哥帮父亲端盆,一起来到了十字路口,仪式后,把瓦和盆都摔了。疙瘩非常的人性化,看到正在下大雨,地上都是水,又不停的和我们说,不要跪下了蹲一蹲就行了,并且本来在去坟地的路上,还要跪哭几次的,也都省掉了。我们冒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到了坟地,把父亲的骨灰盒放到了已经挖好的坟里,伯父们让我看一眼,磕一个头,就让我们离开了。离开坟地的时候,头上和身上的孝衣都要取下了来。到此为止,出殡仪式完成。接下来是圆坟。需要去给父亲圆坟的都是我们这一辈的人,包括我和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嫂子弟媳妇们。我们这一辈里男的少女的多。带上祭品,来到坟前,在坟的东北方向烧纸,东南方向放贡品,然后,我用铁锹把父亲的坟给圆了圆。大哥在边上一直嘱咐我,不让我用拍的。然后附近的侄女们绕着坟头左转一圈右转一圈,回去了。

  • 父亲最后的三天

    周二二月十日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。提行李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。明明我记得我的行李箱外面是打着包装带的,很好辨认,但是一直没有看到类似的行李。最后没有办法,只好咨询机场的行李服务。机场服务人员查询了系统后,确认我的行李应该到了,和我一起去找,才发现我的行李上的包装带不见了,所以我才没有认出来。这是我这么多年坐飞机旅行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,是美国机场人员把我的行李箱打开检查过了,把本应该在外面的包装带塞到了行李箱内。拿到行李后出关的手续办的很顺利,很快,我就坐上了出租车赶往岳父家。今年的春节与往年相比,来的格外的晚,以至于虽然当时还是腊月,但是气温已经很高了。北京的空气质量也不错,没有雾霾,空气中飘着一种暖洋洋的感觉。我当时的心情不错,父亲的病情会怎么发展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,我和自己说。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岳父家。岳父还没有睡,给我开的门。岳母却早早休息了。我很快的把行李打开,把妻子给父母买的东西拿出来。岳父问什么时候回山东,我说明天一早5点就从家里出发,因为父亲的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 周三十一日 一大早,岳父母还没有起床,我就匆匆的赶往了赵公口长途汽车站。买完票后,到发车还有2个多小时。坐在候车室里,耳边都是老家的口音,听上去很是亲切。临近春节,大部分旅客都是赶回老家过年的,大家的脸上都是轻松高兴的表情。我身在其中,有些被感染了。我也有13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,放鞭炮的感觉真真是久违了,很希望回到家后,能陪父母过好这个春节。本来我没有打算春节前回来,因为我一直有一种感觉,觉得只要我回去,父亲的病就会很快恶化。这个感觉起源于我对父亲过去几年生活经历的一种感悟。父亲检查出肺癌是在2009年,是在加拿大这边续签证体检时检查出来的。加拿大的医生很负责任,在他咨询过多个专科医生确认父亲肺部的黑影是肿瘤后,周五夜里11点给我打电话,通知我这个诊断,让我赶快决定是在加拿大治疗还是回国。当时父母还没有拿到枫叶卡,所以我周日早上就带父亲回了北京找医院就医。那次父亲比较幸运,在中科院肿瘤医院进行了肺部肿瘤切除手术加上3个疗程的化疗后,身体逐渐康复了。以后的4年中每年夏天,姐姐都会陪父亲到北京进行一次体检。这4年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,体检的结果也很好。2013年10月份,父母的移民手续终于办完了,我把他们又接到了加拿大。让我做出这个决定的因素有很多,主要的是,一,父母的移民下来了,他们需要过来登陆,拿到枫叶卡;二,父亲的身体在过去的四年里一直很好,旅途劳顿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;三,父亲在老家生活,每年才体检一次,如果真有问题发生,很容易耽误。而来加拿大后,家附近就有最好的癌症医疗中心,可以尽早发现,尽早预防;四,我家老大9岁,老二5岁,正是喜欢和老人玩的年纪。如果他们现在不过来,过几年即使他们来,孩子也未必喜欢和他们玩;当然,父母还帮我们做家务。父母再次来到加拿大后,和孙子孙女玩的很高兴,我也给他们找了一份送报纸的活,他们还一起去上英语课。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。然而,不知不觉中,疾病又袭来。父亲从三月份开始体检,主要重点关注的部位还是肺部。三月份做的普通检查,一切正常;七月份做的CT和B超,CT结果显示胰腺头有些肿大,B超结果则显示胰腺正常,但是肝部有些异常点,这时候父亲开始感觉的异常的累,我和妻子猜测父亲的肝可能出问题了;而八月初肿瘤中心的医生认为CT和B超的结果矛盾,都不能采用;他很确定的告诉我,父亲的肺肯定没有问题,反而新发现的贫血以及血液中癌原蛋白的高异常,可能预示着是消化道系统出了问题。九月二十三日的胃肠镜检查时,手术医生直接告诉我,是胃癌,肿瘤已经很大了,开始慢性出血,这就是为什么父亲贫血以及经常感觉到非常累。虽然医生说能做手术的几率很小,但是我还是满怀希望等待做肝穿刺活检以及胃病专家的意见。十月初肝穿刺结果出来了,胃部腺癌已经转移到肝,并且是多发性转移。在这一个月里,我经常和父母一起讨论父亲的病情,父亲经常感觉到非常非常的累,而母亲总是非常的沮丧。我就去安慰他们说,看来,父亲的命就是这样的,这样也挺好的,能和孙子孙女好好的玩一年,反正孩子长大什么样子现在也能看出来了。本来这些都是劝慰他们的话,我自己说着说着,却相信了,心里总是有这种感觉,父亲与我家的缘分从去年开始算只有一年。所以在父母回国的日子里,我和我姐打电话的时候,经常和他们说,不要早把我叫回去,我总是觉得我回去了父亲就要走了。现在在公共汽车场,这种感觉还是萦绕在脑海。到寿光老家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。我和来接我的姐夫一起直接去了医院。父亲躺在病床上,身体很是削瘦,闭着眼睛,,母亲坐在旁边床上,对父亲说,还是回来了。父亲睁开眼,说,回来啦?我说嗯,他又问,他们回来了吗?我说,小孩妈妈刚刚找的工作,刚开始上班,他们现在回不来,父亲就嗯了一下,又闭上眼睛躺了回去。没一会儿,父亲就拉着病床的把手做起来,说是想吐,吐出来的都是黑色的糊状物,最后都是黏黏的。父亲就这样隔不久吐一次,看上去比较难受,但比我想象的要好。那天下午,刚好大姑家的二表哥也来看父亲。二表哥上中学的时候在我家住过,与我家的关系特别的好,与父亲特别的亲。我就和二表哥一起说了一会儿话,大约呆了将近两个小时,母亲让我先去二姐家休息休息,倒一下时差。我们就让父母先吃了饭,然后离开了,赶往二姐家。每天父亲基本上没吃什么晚饭。在二姐家吃饭的时候,我们一起讨论起父亲的病情,觉得如果父亲要坚持出院的话,那可以在年三十出院。不能太早,因为害怕在家里面照顾不好。特别是如果发烧的话还要往医院赶,年三十医院里面的情况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。那天晚上睡着二姐家,时差依旧存在,早上四点钟就醒了。 周四,十二日早上起来吃过早饭,很快的去手机店里办了一个本地的手机卡,又赶到了医院。父母都已经吃完了早饭,父亲的情况和昨天相比没看出什么不同。我陪着爸妈一直在医院呆着。父亲还是隔一段时间就吃了想吐,但经常只能吐出一些口水。父亲有的时候也说要喝水,但一般都是漱漱口,不喝下去。母亲说,父亲这些日子一直就是这样。中午快吃饭的时候,我让母亲下去打饭,顺便溜达溜达,我自己陪着父亲就行了。母亲打饭回来,我很快的吃了一点。招呼母亲也吃饭,但她说要等父亲一起吃,如果她不等的话,父亲就会什么都不吃的。我把带回来的照片,给父亲母亲看,母亲认真地看了一会儿,父亲看了几张,就觉得累了,说是以后再看。我又用手机让父亲母亲和孙子孙女视频一下,可惜手机的信号不好,图像老是很卡,但即使这样,父亲也和孙子孙女说了一会儿话。大抵上是,孩子问爷爷奶奶,什么时候回来?父亲说等病好了就回去。不久,父亲说想要大便。我和母亲就把他从床上搀扶下来。父亲努力了很长时间,我和母亲都觉得,拉不出来了,因为母亲说他已经便秘了一个月了。那父亲总是坚持,总共大概用了一个小时,终于拉出来了。并且,拉出来了好多,多的有点可怕,都是柏油状的大便。母亲有点高兴地说,还是儿子回来了好,这下终于轻松了。我也觉得比较高兴。这样折腾了很长时间,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吃饭。而父亲还不想吃饭,我就和母亲说,你先吃吧!时间太晚了。明天稍微的吃了一点。大概三点钟的时候大姐也来了,带来了西瓜。让父亲吃一点,父亲同意了。父亲大概吃了两片很小的西瓜,就吃不下了。四点多的时候,二姐也来了,带着自己做的蔬菜汤。母亲白天的时候已经和我说了,晚上让我在那里一起陪床。所以趁两个姐都在,我和母亲下去食堂打饭。回来后,还是我先吃了一些,又喝了点二姐带来的蔬菜汤。父亲突然说肚子疼,我母亲说早上止疼药用的是以前的,没有用最新的吗啡。我和姐就埋怨妈,说是止疼片还用节省吗?询问了一下护士,让父亲又吃了一个止疼片。一般来说止疼片的效果会在十五分钟之后显现,但是过去二十分钟了,父亲还是捂着肚子说疼。我和大姐去见医生,医生说要不就打一次止疼针吧!只要能少受罪就好,我和大姐都同意。父亲接受吗啡注射之后,大约过了半个小时,还没有好转。大姐的脸色非常的不好,可能心里非常的害怕。父亲这时候又说想吐,他坐起来,吐出一口红色的东西。当时我想,下午吃的西瓜还没有消化呢!大姐和二姐把我叫到了医院的走廊里,在那里商量。二姐说父亲是吐血了。我和大姐就又去找医生,让二姐回病房里看着父亲。在医生的办公室,医生说,肚子疼比较好办,但是如果是胃开始出血的话就不好止血,比较危险。问我们如果是胃出血的话,怎么办?我和大姐觉得,如果最后不行的话,父亲是想回家的。就同意,如果不好,那就赶快回家,打完止痛针之后回家。医生跟我们来到了病房里,让护士检查了一下血压,血压很低,只有六十多。医生解释说,这说明就是在出血。告诉我们有两个选择,一,晚上上监护系统,二是直接回家,如果回家没事,明天早上再回来。也就是说,如果有事情发生的话就会是今天晚上。大姐就和医生说那就回去吧!医生就告诉父亲,大爷,反正你心里也很明白,也早就想着回家了,要不咱们晚上回去呆一晚上,明天早上再回来。父亲就高兴地说,很好。然后就着急地催促我们快走,还一边抱怨,让你们早点走吧,你们偏不,现在都等到晚上了才回家。然后一阵手忙脚乱,大姐联系了带担架的运输车,二姐和母亲忙着收拾东西。然后二姐和姐夫先回老家去给炉子生火。一会儿担架车来了,我和大姐大姐夫,搀着父亲躺在担架上,盖着被子,一起把父亲抬到车上。我和母亲在车上一路照顾父亲,大姐大姐夫开自己的车和我们一起回去。父亲在车上说是想吐,但什么也没有吐出来。到老家后,我和姐夫们把父亲抬到屋里。到大门口的时候,父亲又吐出了一口血。到了老家的炕上,父亲第一句话问的就是,几点了?我告诉他七点多了。然后把家里的挂钟,给紧好发条。没过多久,同族的大叔和两个兄弟来了。大叔来到父亲前面的时候,父亲说了一句,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啊!大叔就说,你啥也别想,再治一治就好了。大叔和两个哥哥在我家呆了一个小时,最后父亲说,你们先都走吧,我没事,家里面他们都在呢!你们先回去吧!那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,父亲还非常的有精神头儿。 周五,十三日那天晚上两个姐姐都呆在家呆在老家过夜,没敢回自己的家。我和母亲,在里屋照顾父亲,她们在外间睡觉。房间里总是亮着一盏灯,因为因为怕父亲半夜起来。睡觉前敷前又吐了一次,基本上什么都没吐出来。还要求上厕所小便,但是有小便不出来。睡下后,没有多长时间,父亲突然又爬起来要求小便,我和母亲给他准备好,这事拖的时间比较长,大概有十几分钟,父亲尿出了好多。然后父亲还要求喝水,母亲就给他冲了一点奶粉,都喝点去了,没有呕吐。昨天睡得非常不踏实,虽然是腊月的天气不怎么冷,但是在农村,气温也不高。父亲盖着一床被子,却老喊热,老用脚踢被子。我和母亲在旁边和衣睡着,经常给他盖盖被子。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多,夜里十二点到一点的时候,父亲坐了起来,大概是躺着难受,就是要坐着休息。还对我和母亲说,要关上灯因为太亮了,母亲劝他留着开着吧!但他坚持要关掉。关掉灯后,我们只能用手电筒。父亲就这样,一会儿起来坐一会儿一会儿躺下,起来坐着的时候我和母亲抱被子给他围上,他累了,有的时候就往前趴,有一段时间趴在母亲的肩膀上,还有一段时间我把他放在怀里。大概夜里一两点的时候,父亲躺在枕头上,鼻子里发出很重的哼哼声,我以为父亲终于睡着了休息一下。啊!出去上了一个厕所,姐问我,父亲的情况怎么样?告诉他父亲睡着了,打呼噜呢!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,父亲又坐起来,母亲又劝他把灯打开他没有回声,我把灯打开了,发现他睁着眼睛,眼往上翻,看着母亲,又像看不着人的样子。过了不久,母亲对我说,把你姐都叫进来吧!姐姐们进来后,看见父亲的样子,都很难受。我对他们说谁都别说话。母亲嘱咐姐姐说,先不要开门,怎么都要等到天亮。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,父亲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,呼吸开始像倒气一样。母亲让大姐给大叔打电话,让他过来,让大姐把门打开。那时候是四点左右。大叔来到我家,看了看父亲的情况,低声对我说,你看这一阵是明显的出气多进气少。母亲偷偷的对大叔说,家里还没准备寿衣了怎么办?大叔说,那赶快去买。现在别人没开门怎么办?大叔说,打电话砸门也要买。二姐就和大叔家的弟弟一起去买睡衣。大叔打了很多电话,把同族的好多伯伯叔叔都叫了过来,还有几个哥哥弟弟,嫂子。过不多时大叔都要给父亲把一把脉,父亲的情况,一会儿好一会儿坏。好的时候呼吸很平稳,不好的时候出气多进气少。大姐和我爸妈都守在旁边,想掉眼泪却不敢哭,因为当时父亲肯定是听得见的。大叔刚来的时候,父亲坐在我的怀里。大叔说的方向不对,让他头朝南躺下吧!我和大叔把父亲平躺下。过了没多久父亲又坐了起来,大叔就说他,你多累啊,还起来干嘛?和我又让他放下,平躺下。这次躺下后,父亲再也没有坐起来。有一段时间,父亲的眼睛老是瞪着,向上翻,不肯闭上眼睛。大叔用手给他闭上了,但不一会儿,他又把眼睁开了,还是瞪着眼睛。最后二姐买寿衣回来后,见爸还是张着眼睛,就把我和大姐和妈一起叫到了父亲面前,轻声的说,我们都在呢!父亲才闭上了眼睛。大叔和三伯父不停的给父亲摸脉,到五点多钟的时候,对我说,给你爸刮胡子吧!我拿出爸爸的刮胡刀,轻声对他说,我给你刮一下胡子,父亲抿着的嘴还努力向上动了动,我知道父亲还完全能听到我们说话。又过了没多久,大叔和三伯父摸脉后说,时间差不多了,该穿衣服了。我,大叔,还有另外一个伯父一起给父亲换的衣服。新买来的衣服非常的合身,父亲的身体非常的温暖柔软,穿衣服一点都没有费劲。原来在医院里有点肿的脚和肚子,也都消肿了,和正常一模一样。父亲就这样,神态安详的在我们的身边,离去了。 接下来就是为期三天的白事。